Ventbleu

    3018年10月25日

    瑞文戴尔

    波洛米尔是马迪尔宰相家族执政九百多年来，第一个来到瑞文戴尔的刚铎人。

    他清楚地记得临行前法拉米尔对他说的话：“我们等你凯旋。”

    法拉米尔曾经极力争取代替他踏上这次旅程。他们都知道此行凶险且不可预测，而法拉米尔被不变的梦境缠绕，深怕兄长会踏上一条不归的旅途。然而在宰相迪奈耐瑟的眼里，法拉米尔的争取更像是在抢夺长子的功劳，而且不值得信任。

    “父亲。”法拉米尔说，“我并不想与我的兄长争夺功劳，也从不奢求您的偏爱。但您说您也做了预言的梦境，如果在那之后还有别的什么情景，您就该明白我争取这次任务的理由。”

    但迪耐瑟说：“的确，梦境里的预言之后，我看到大火烧毁了白城。但我不会认为那是注定的结局，它促使我更加慎重地考虑这次任务的执行人，而我不认为你有足够完美地完成这件任务的能力。”

    法拉米尔无言以对，只能默默退下。

    “波洛米尔。”迪耐瑟说：“你脸色不好，这些天守卫奥斯吉力亚斯的确辛苦。我希望你能抓紧时间好好休息，养足精神，去完成我给予你的任务。你是我的长子，我全心地爱你，并且信任你。”

    白塔内充满着父亲的沉沉威势。迪耐瑟有着远古努曼诺尔人的智慧和威严，很少有人能胜过他。但这也造就了他的骄傲和刚愎，他说一不二，从未有人敢于反对他。除了他自己和最爱的长子，他也鲜少信任旁人。

    临行时，波洛米尔对法拉米尔说，如果他们之间必须留下一个人，那只能是法拉米尔，因为他自己注定命不久长。而假如他们的梦境预示着什么，他也不能违背。

    于是法拉米尔说：“你对我承诺过，十二年。”

    他说：“是的，我承诺过，所以我一定会回来。”

    “那么我们等你凯旋。”

    波洛米尔跋涉了一百一十天，直到这天早晨才风尘仆仆地赶到，但瑞文戴尔的气息瞬间抚平了他的疲惫，甚至让他觉得，之前的种种不祥预感仿佛从来不曾存在过。

    这个仅记载在古老羊皮卷上的古老所在比传说中的更为壮美。周围都是高大的建筑和优美的雕塑，记载的故事比米那斯提力斯更为悠久。然而那些建筑隐蔽在幽深葱茏的树木中，与周围的自然环境和谐地融为一体。瑞文戴尔到处都是植物和流淌的溪水，空气中充满了清爽芬芳的气息。精灵们并不去修剪植物们，但它们也从不乱长，仿佛有灵性般地庇护着精灵们的家园，而绝不侵入。

    精灵们对来自南方的努曼诺尔后裔十分友好，放任他在他们的花园中自由漫步。他不知道那些美丽而有点古怪的生灵平时都在哪儿，似乎他们知道他此时不需要帮助也不想被打扰，都隐匿不见，却并不令人感到冷寂或者怠慢。于是他信步踱进了埃尔隆德的厅堂。

    厅堂中有宽敞的走廊和美丽的廊柱，两边的墙上挂着各种绘画和壁毯，图画讲述着上古时代各种各样的传说。

    他的目光被其中一幅画吸引着，不由自主地走到它前面。画面上是埃西铎举着伊兰迪尔的断剑斩断黑暗魔君的手指那个瞬间。每个努曼诺尔人的后裔都对这个传说耳熟能详，但看到它清晰如生地出现在画面上，这还是第一次。他感觉自己无法移开目光，然后他便看到这幅画前的桌案上，摆放着那把圣剑的碎片。

    那是三千多年前远古传说中的纳西尔圣剑，就这样毫无距离地放在他眼前，没有半分锈蚀，真切得反而令人生出不真实的感觉，他忍不住伸手把它拿了起来。曾经伤害过黑暗魔君的剑刃附着他的诅咒，魔窟之伤立刻感受到它的气息。他觉得整条右臂像是浸入了冰窖，右肩的伤口也尖锐地刺痛起来。

    与此同时，他感到有道目光一直在盯着他看。扭过头，就看到一个穿着灰衣的身影坐在那里，膝头放着一本书，但他并没有看书，而是从刚才起就一直在看着自己。

    他长着一张属于人类的英俊的脸，虽然表情十分严肃，但波洛米尔觉得这个人身上散发着非常亲切的感觉。

    “你不是精灵。你是谁？”他问。

    “我是灰袍甘道夫的朋友。”灰衣人回答。

    “为什么在这里？”

    “精灵们也欢迎北方的人类。”

    “那么我们就应该是朋友。”

    波洛米尔认为自己的语气热情而得体，但对方并不回答，只是一直盯着他看，他觉得有些不自在，于是岔开话题。

    “纳西尔圣剑。”他说，“仍然这么锋利。”

    左手抚过剑刃，却不小心划破了手指。他神色一凛，感到右臂越发沉重起来。想把断剑放回原处，但手臂冷得快没有知觉，颤抖中眼看着它呛啷一声掉在地上。

    失礼，并且慌乱不堪。

    而且，他觉得那个人的目光穿透了他，洞悉着他的脆弱。

    “不过是破旧的废铁罢了。”

    他匆匆地丢下这句话，逃一般地掉头离开。他能感觉到那个人捡起了他丢下的断剑，满怀敬畏地放回桌案上。

    然而他不敢回头。